党刊朗读｜月光下的落花

我的少年时光是在蒲松龄故里淄川区的农村度过的。记得初三那年，我正处在最恣意的年华岁月。我喜欢看金庸的小说，书包里总揣着本卷边的《射雕英雄传》，课间就比划降龙十八掌的招式，梦想着有一天能像郭靖那样，要“饮马江湖，仗剑行天涯”。

那年春天的一个周末下午，阳光漫天洒落，我和几个死党一起去南坡果园玩。被春风吹醉的园子很美，一边是池塘，杨柳依依；一边是杏花白、桃花红，梨花如雪。阳光像打翻的蜜罐，把整个果园都浸得甜津津的。我们追着蝴蝶翩跹的舞姿疯跑，直到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。那天我们一直玩到日落月上，如水的月光泊在身上。月光下，少年的心，有得是闲情，有得是快乐。我们围坐在草地上，数着星星，哼着歌儿，吃饼干，嗑瓜子，我还是讲黄蓉的机灵劲儿，他们就笑我，说我讲到天亮鸡鸣也成不了郭靖。笑声和花香月色融合。

月洒清辉，花移娇影。有小虫子在叫，远远近近，是它们弹奏的小夜曲。有飞鸟，唱着欢乐的歌。有一层淡淡的薄雾，开始笼罩园子，缓缓地流动，在我们身边，丝丝缕缕，一波复一波，宛若仙境。

忽然一阵风掠过树梢，满树繁花同时颤动起来。“下雨了！”文英突然指着天空。我们仰起头，看见千万片花瓣正挣脱枝头。桃花的粉，梨花的白，杏花的淡绯，在月光里交织成一场彩色的雨。我们的头上、身上，全是花瓣。那漫天的花瓣啊，还带着甜香，是“自在飞花轻似梦”的妙景。

我们张着手站在花雨里，任凭落花堆满肩头。一向粗心的强子突然说：“等中考完......”话没说完就不再作声。我们在惊讶中静穆下来，茫然着，谁都不再说话，少年无忧的心，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忧伤。在温柔的月光下，在纷纷扰扰的花雨中，学会了沉默。那么美的花，一瞬间，就落了。好短暂啊！虽然那飘落是那么美，美得使人又喜又叹，是悲欣交集的心底波澜。

我低头看着掌心躺着的一片花瓣，它边缘已经开始发皱，原来最美的时刻，也是凋零的开始。后来我们上高中，上大学，有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，真的就像当年那场花雨般四散飘零，彼此难得一见。

今年清明假期我们重聚时，当年的果园变成了农家乐，再也寻不到当年的景致。那天的暮色里，月光和那年一样清澈，我们特意在一棵梨树下架起烧烤炉。老友们的笑谈声中，说起当年月下花雨的震撼，那时的心，好像一下子变得柔软、敏感，第一次看见大自然带着忧伤的美。那瞬间的心动，在这个花开花落的季节里，又一次涌上心头，随着月光轻轻叩响记忆的门扉。

作者：孙德喜

主播：孙昕唱